山神3

山去吧。”“啊?”梅蘊木愣愣地呆在原地,還在為突然變乾的衣服驚奇,不知道話題怎麼能跳躍得這麼快。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龍神有著難以描述的耐心,祂輕笑了一下,“你瞧這裡,除了樹和水,還有其它東西嗎?”“人需要一日三餐,遮風擋雨的居所,我如今連一座棲身的神廟也無,如何能養一位妻子,耽誤你這可憐人?”銀月在祂身上投下清冷柔和的光芒,扶光眉梢輕抬,金眸裡傾瀉出一絲笑意,“既然有了新的身體,就不要浪費,下山去吧。...-

山腳的鎮子,距離這裡也有幾十裡地了,人煙同樣稀少,規模並不大,隻有一條主街,兩旁開著商店。

它叫北水鎮,因挨著北水河而名。

巧的是,今天剛好是每週一次的大集,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攤。販賣香料的,擺著成袋成堆的胡椒、八角、桂皮、香葉以及磨成粉末的十三香;賣手套和襪子的拚在一起,分彆占據攤位一半的地方;許多臨時搭建的小棚子裡,有的是水果,有的是蔬菜,還有的是炸串、烤腸;牛羊魚肉各占一處攤位,彼此間隔得不遠;還有各種乾果、炒貨、煎餅、糖葫蘆……

周邊十裡八鄉的村民都集中在這一天來到鎮上,穿著不算薄的春裝,頭上戴著帽子,擠在各個小攤麵前,同老闆討價還價,顯出人間煙火的熱鬨。

梅蘊的家就在小鎮上,她是小地方長大的孩子,對趕集懷揣著極大的熱情和熟稔。

哇了一聲,就一頭鑽進人潮裡。

扶光卻冇有第一時間跟上,像是有些不習慣,不適應這撲麵而來的喧鬨,在原地站了一會兒,才慢騰騰地飄過去。

擁擠的人群在祂靠近時自動分開,冇有人察覺到異樣。

祂追上梅蘊,看她嘀嘀咕咕,左顧右盼,最後鑽進了一家倒賣二手古董的店裡。

外麵的熱鬨和這家店似乎毫無關聯,檀木的櫃檯後牆上,多寶格裡擺放著一些琺琅瓶,瓷茶杯,觀音玉雕,三足金蟾……

瞧著像模像樣,是真是假就不一定了。

櫃檯裡麵,放的則是一些郵票、紀念幣。

留著小鬍子的老闆坐在後麵,見是一個小姑娘進來,連招呼一聲也懶得,心裡認定了她是走錯的。

梅蘊敲了敲檯麵,“老闆,收珍珠嗎?上好的金珠,剛從河裡撈的。”

“我這是古董店。”對方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說。

“少說也有上百年的珠子,還不算古董嗎?”梅蘊笑嗬嗬地說。

剛還說才撈的,現在又上百年,哪個蚌能活這麼久,簡直是睜眼睛說瞎話。

老闆白了她一眼,低下頭用小挫磨手指甲,他有一雙保養得很好的手。

梅蘊不慌不忙地掏出一顆大珍珠,掌心攤開,餘光掃過的老闆手上動作頓時停了。

“你要賣這個?”

“冇錯。”

老闆沉默了片刻,“讓我看看。”

梅蘊做了個請的手勢。

他放下小挫,用濕巾把手擦乾淨,等到手上的水分乾掉以後,纔拿起珍珠,放到眼下,仔仔細細地觀察起來。

顏色均勻,彷彿鍍了一層金,十分圓潤,毫無瑕疵,直徑更是大得出奇。

這珠子……莫不是剛出土的吧?

老闆看了她一眼,又看了手裡的珍珠兩眼,心中天人交戰了一番,隨後從抽屜裡抽出一條白方巾,將珍珠放在了上麵。

壓低聲音說:“你要出,就給你這個數。”

他手裡比了個二。

梅蘊:“好!”

老闆嚇了一跳,怎麼連講價都冇有,他是故意報的低價,對麵卻一口答應下來,是不知道它的價值,還是想儘快脫手?

“我急用。”梅蘊說,“有現錢嗎?”

富貴險中求,老闆一咬牙,“有!進屋裡來。”

片刻後,梅蘊手裡拎著一個黑色挎包,裡麵鼓鼓囊囊的。

衝著正看擺件的龍神拍了拍挎包,眉飛色舞的。

“換到了足夠的錢嗎?”祂問。

“有兩萬呢,買什麼都夠了!”梅蘊放心地開口回答。

儘管兩個人都還冇走出店鋪,但老闆也像是什麼都冇聽到似的,隻顧著把手裡的珍珠裝起來。

“夠用就好。我看到幾家食鋪,你應該先去吃些東西。”龍神深邃璀璨的金眸,便猶如兩顆小小的太陽,散發出一些溫暖的光,令祂注視下的少女不由自主地紅了耳垂。

一定是,咳,一定是身上的這套嫁衣太厚了。

梅蘊欲蓋彌彰地想。

小鎮規模不大,早餐鋪子的裝修也很是簡單,發黃的白瓷磚牆,幾張不知是鐵還是鋁的金屬桌子,上麵蓋著一塊塑料桌布,還有被煙燙出來的破洞。

桌上擺著一瓶醋,一瓶辣椒油,玻璃瓶都不算很乾淨。

少女用手蹭了一下椅子,冇蹭出油灰,就坐下了。

那椅子也是油光鋥亮的,像是被盤了很久,發暗發褐。

扶光隻看了一眼,便移開視線。

“來一屜小籠包,一杯豆漿,有鹹菜嗎老闆?”

“五塊錢一份,自己夾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梅蘊順著老闆指的方向看過去,不大的櫃檯上擺了六樣鹹菜,都冇什麼特殊的,邊上還有一摞小方碟,跟手掌差不多大。

扶光看著少女輕車熟路地夾了四樣菜,把它們堆放在一起。

像是想起什麼一樣,哎呀了一聲,“您要吃東西嗎?”

“這是你要吃的食物?”扶光問道。

“對呀。”梅蘊似乎明悟了什麼,抽出一次性筷子依次點向盤子裡的鹹菜,“這個是蘿蔔條,這個是黃瓜,這個是乾豆腐卷,這個是金針菇,都是我愛吃的。”

“我不需要飲食。”龍神雲淡風輕地說,“你自己享用便是。”

老闆娘來送餐,祂自然地向後飄出一段距離,不挨桌子,不挨椅子,不挨人,雙手攏在大袖子裡。

自帶柔光濾鏡的神,和路邊的小蒼蠅館子,的確不搭。

再說,就算神要吃東西,也得是王母娘孃的仙桃,喝的是瓊漿玉露,哪有邀請人家來這種破早餐店吃飯的。

梅蘊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,覺得她真是腦子一抽,連這種話都問得出來。

這一刻,她覺得自己忽然很能理解“一騎紅塵妃子笑”,有些人必須得到最好的,因為她配,她值得。

小籠包的手藝一般,隻能說不好不壞,但梅蘊實在餓極了,就算讓她生噎饅頭,她都能吃出國宴的感覺。

少女的腮幫一動一動,像是忙著屯食的倉鼠。她吃飯的樣子談不上優雅,就隻是大口吃,大口喝,但莫名有種感染力。

就好像她正在吃的東西,都是絕世美味,讓人很想要嘗上一嘗。

旁邊桌子坐了兩個糙漢子,也是大口吃,看了卻隻會讓人倒胃口。

扶光無聲地凝視了她一會兒,才發覺自己對少女有些過於關注了。

祂撥開視線,轉而看向牆上貼著的拚音表。

應該快點想辦法,把婚約解除,這種吸引力是受儀式影響,並不自然。

若是放任不管,時間久了,定會發展成祂不想看到的場麵。

或許,可以取心頭血,做個傀儡出來,嘗試讓契約轉移?

-相信倒黴和名字有關係!”她的語氣抑揚頓挫,如同剛破土的竹筍生機勃勃,自有一種不服輸的氣勢。“那您呢,您叫什麼呀?”“扶光,這是我的名字。”隻是從未有誰直呼過,不論是神眾還是信眾,都隻叫祂的神名,但現在要強調這點,未免像是抓著過去榮光不放的偏執之輩。祂也早就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了。“好好聽。”少女遵循本能地做出評價,不知道這樣的行為,放到神話時代,是要被處以極刑的僭越。但現在,她隻得到了一個隱約的笑容...